九十年代初,茂名偏远的农村里,有很多四十多岁家境也不好的剩男,这些男人一般都很难讨老婆,有饥不择食的就娶个有精神病或无法正常生活的残疾人,但有些家里尚能凑出个一万几千的,不甘心娶这样的女人,于是便找门路托人买了个从越南等地拐骗过来的女人。这些被拐过来的女人都是头脑正常和四肢健全,而且有一些还是很漂亮的。这些女人当然不会甘愿受摆布,于是轻则软禁,重则棍棒伺候,甚至还有些被打至伤残的。 有一个常和我一起搭客男人,他的老婆就是买过来的越南妹。那越南女人到他手上已经是转了两手的,据说这个越南女人,在他的前两任“老公”面前宁死不屈,被打得遍体粼伤之后,碾转再卖到现在这个搭客佬手上。这个搭客佬是说客家话的,在我们茂名又叫“艾话”,我们都叫他艾佬。艾佬买到这个女人之后,女人依然“未肯分食”,艾佬没有打她,把她关在一个房间里软禁了一个星期,越南女人每日以泪洗面,艾佬动了恻隐之心,拿出仅有的三百元给她,示意她走。越南女人大感意外,跪了下来向艾佬叩了一个头,然后夺门而出。越南女人走后,艾佬后悔了,双手捶胸顿足大骂自己傻瓜。 但是三天之后,那个越南女人却自己回来了。原来她不懂中国话,三百块钱也回不了越南,走投无路之下,她思前想后觉得艾佬为人实在,于是便真心实意回来跟崖佬过日子。一恍十多年过去了,他们生了三个孩子。 艾佬前两年搞建筑的时候摔伤过腰椎,干不了重活,只能搭搭客过日子,家里的几亩田全靠越南婆一个人干。艾佬和我在一起候客的时候,会常常说起他的越南老婆,说她很顾家也很勤快,能娶到这样的老婆也算是前世积德。我见过越南婆几次,黑蚴蚴的皮肤,典型的农村妇女,在骂人的时候会夹带一句越南话:北漏栋奶。 在那时候,茂名人其实是很排外的,尤是在农村里。别说你娶的是越南婆,就算是外省妹,你的地位也会给人家低的,虽然人家口里不说,但可以从日常生活中感觉得到。 刚开始那几年,越南婆在村里是很受欺负的,春耕的时候,田里要放水也得等别人放满了才轮到她。为了尽快溶入这个中国的农村环境,她很用心的花了五年时间,把自己从一个越南妹变成了中国农村妇女,从一句中国话都不懂,变成了说一口流利的‘艾要出前迈箩掉’的艾婆。 我是在崩圹仔村的早市里认识艾佬的。艾佬的家离茂名并不是很远,开摩托车也就大约三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市区了。那时艾佬每天清早拉着一大箩自家种的青菜,捎着越南婆来到早市靠近一中这一端。艾佬帮越南婆摆开摊档后,便来到路口加入我们搭客的队伍中来。因为早市是属于崩圹仔村的地方,每天村里便会有人出来,向每个档主收三到十元的地租。租金的多少很有随意性,他高兴就收你五元,不高兴可能要收十元,但如果你能哄得他高兴还有可能一分钱不用交。 记得第一次越南婆交租的时候,着实让我们笑足了半天。 崩圹仔村的那个人来到越南婆面前,跟她说要交十块钱。这个时候的越南婆其实能听懂他说什么的,但她为了省十块钱却装疯卖傻。她听到收租的人说要十块钱,她麻利地捆好一捆青菜,然后用称装模作样的称了一下,用着生硬的白话说:“十块钱。”收租的人愕然地看着她说:“要给钱,不能拿菜对数。”越南婆嘀咕了几句听不懂的话,然后再加了把青菜上去说:“不贵,很平宜。”收租的人骂道:“妈的,我要的是钱,你给我青菜是什么意思。”越南婆装作无辜地用生硬的白话说:“我是越南的,是不明你说--------。”收租的人骂咧咧地说:“妈的,听不明白茂名话,你来卖什么菜啊,你怎么卖。”越南婆拿起称,用手指了指那代表一斤的星点说:“这个,一块五,要多少收多少,我明白。”收租人说:“别费话,十块钱租。”越南婆茫然地摇了摇头。收租人从手上拿了一张十块钱在她面前晃了晃说:“十块钱,别装傻了。”越南婆一见,一把夺过了他手上的那十块钱,然后拿起那捆青菜往他手上一塞,说:“你的青踩(菜)。”收租人一拍额头说:“我晕,我他妈的变成光顾你了,快快把钱还我,还有租也要给。”越南婆说:“北漏栋奶。”收租人说:“你他妈的说什么啊。”越南婆重复了一遍:“北漏栋奶。”收租人说:“妈的,算我怕了你,把那十块钱还给我,不收你的钱了。”越南婆把那十块钱还给了他。收租人不忿地拿起一把青菜说:“钱没收到,拿点钱对数算了。”越南婆对着那个收租人的背影大声道:“DI ME 、DI ME(谐音:滴咩)。” 路口和越南婆的摊档其实是不远的,刚才那一幕我们都看在眼里,艾佬看到越南婆的表演忍不住哈哈大笑,我们问他笑什么,艾佬说:“我老婆不但会说白话,而且还会说艾话呢,那个傻瓜让她给耍了。”我们一听都笑了,便问艾佬:“你老婆讲的那句‘DI ME’是什么意思啊。”艾佬说:“就是越南话操你妈的意思。”我们一听,都哄堂大笑起来,另一个搭客佬又问道:“那‘北漏栋奶’又是什么意思?”艾佬说:“也是骂人的意思。”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。 以后我们见了艾佬都不叫他艾佬了,都说:“北漏栋奶,你来了------。”“北漏栋奶,你又死到哪里去了啊---------。”久而久之艾佬便有个外号叫“北漏栋奶”,后来嫌太长不好叫便简称他为“栋奶”。’‘栋奶’不以为忤,我们叫他的时候,他总是乐呵呵地回应。 越南婆开始学会了买六合彩,在她菜档旁边的就是一个专门摆六合彩码报的摊位。没有客人的时候,越南婆会拿起一张来研究,那五颜六色的中国文字她认不全,于是她便专门研究插图。‘栋奶’很反对她赌博,为此有几次还在早市上吵了起来。但吵完之后,越南婆依然我行我素,对此‘栋奶’很窝火,他又不能骂卖码报的,因为是你老婆自己去拿人家的东西来看的。‘栋奶’决定要给越南婆一点教训。 这天十二点左右,越南婆的青菜卖完了,她收拾好东西之后,蹲在卖码报的摊位前拿着一本《曾道人解密》,正看得有滋有味。‘栋奶’走过去问她道:“这两天卖菜的钱呢。”越南婆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零钞,头也不回地递给‘栋奶’。‘栋奶’接过来数了数,说:“怎么就百来块啊,天天都差不多拉一百斤菜出来,两天怎可能就这点啊。”越南婆说:“昨天卖码输了点嘛。”‘栋奶’不高兴地说:“赌、赌、迟早这个家要给你败光的。”越南婆听了很不爽,她也没好气地说:“吵什么吵,又不是赌很大,小小的输一点你闹什么啊。”‘栋奶’一听火冒三丈地说:“小小一点?你以为你一天能挣多少啊,败家的玩意。”越南婆一听,也冒火了,她说道:“对,我是败家玩意,可我输的都是我挣的,有本事你去种菜啊。”‘栋奶’被她说得无言以对,他吼道:“妈的,本事见长了,有能耐今天别叫我搭你回去,你走路回去吧。”说完他一脚踩下去,把摩托车发动了起来,然后,一加油门就走了。越南婆见他真的走了,着急地叫道:“唉,你真走啊,钱我都全部给你了,你他妈的真要我走路回去啊,回来-------------,DIME----------。”‘栋奶’头也不回绝尘而去了。越南婆一跺脚骂道:“你个死不去的----------。” 已到了中午时份,大部分人都回家吃饭去了。路口还剩我和另外一个搭客佬。越南婆走过来,她对那个搭客佬说:“搭我回家要多少钱啊。”那个搭客佬知道她的钱都给‘栋奶’拿光了。他笑着说:“你还有钱吗。”越南婆说:“你搭我回到家,我拿钱给你不是一样吗。”搭客佬说:“拷,如果你老公把钱都收好了,你回到家还不是一样没钱,我看你还是走路回去吧,早点走,两点钟就可以到家了,走吧。”越南婆说:“哗,到两点钟,还不得饿死我了,那个死佬,还真做得出来啊,你就做次好心,拉我去吧,最多明天你买青菜的时候,我给你优惠一点。”搭客佬摇摇头说:“不去。”越南婆见他不肯去,便走过来对我说:“帅哥,你拉我去呗。”我摇摇头说:“我不拉你,要不明天你老公还不得骂死我啊。”越南婆骂道:“DI ME,你们两个都没有一点同情心。” 这时,又一个搭客佬过来了。越南婆一见便走过去叫他拉她回去。前一个搭客佬说:“喂,伙记,她没钱,拉她你会亏的。”越南婆白了她一眼说:“我天天在这里卖菜,难道我会跑了他十几块钱吗。”后来的搭客佬说:“没钱我可不拉啊。”越南婆说:“回到家我还拿不出过十几块钱来吗。”前一个搭客佬说:“唉,很难说,你老公都把钱收起来了。”越南婆不满地提高了音调说:“没钱给,我给他摸几把奶子总成了吧。”后来的搭客佬笑了,说:“我可不想摸你啊,要摸我也回家摸我的婆娘去。”越南婆说:“你婆娘的算什么,我这个可是你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摸到的进口货。”前一个搭客佬笑着说:“对、对,有进口奶子摸赶紧走----------。”后来的搭客佬说:“看你说的可怜,就拉你回去吧,我可不是为了摸你的奶子哦---------------。” 越南婆跳上后来的搭客佬的摩托车上,拍拍他的肩膀说:“行啦,行啦,走吧---------。” 越南婆在前一个搭客佬猥琐、淫荡的笑声中飘然而去-----------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