秀红来电说中秋来看我。 我翻了翻日历,离中秋还有五天。 用文艺一点的话来说,秀红是我的红颜知己,但是如果用我自己的话来说,那她就是我想弄躺下来的对像。 认识秀红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,你们知道陌陌吗,有人说它有个很神奇的功能叫做“约炮”,是否如此不得而知,反正我是没有在上面讨过任何好处。而事实上,那时我正好失恋,几瓶啤酒下肚之后,满怀惆怅的我在说说里写下了两行字:如果从开始就注定要分离,那么我死去的灵魂该向谁追讨——。 几分钟之后,手机嘟嘟的响了起来,我拿起来一看,附近的人中,有人要加我为好友,我点开头像一看,原来是位美女。网上这东西极不靠谱,你看她是美女,但事实上极有可能是位东施。 我把手机往桌上一甩。老子正心烦,别惹我——。 那拥有美女头像,但不知雌雄性的物体有点锲而不舍:帅哥,啥事这么忧伤? 我没好气的回应,失恋,你有药治么。 我像左右脑神经线被搞乱,忽然的问道,头像是真人么? 对方很俏皮的应道:爷屎(yes) 我再次点开她的头像认真地看了看,眉清目秀样子很清纯,是美女一枚。 瞬间,我心头的愁绪给扫走了一半。如果你说我是个贪新厌旧的好色之徒,那么我说,你是对的,如果可以拥有一片森林,谁愿守着一颗树?尽管它可能是百年黄花梨。 其实我也讶异情绪为何可以在瞬间,就发生了质一样的转变,现在回想起来,我只能对自己解释:伤心是因为分手为什么不是先从我口里提出来。 聊了几句之后,美女问我是干什么的。我说我是杀猪的。 美女说那两句话不像是杀猪的能说得出来的啊。我说那个北大毕业后杀猪的是我师兄。 美女说,那你就是二师兄了————。 美女问我在干什么,我说我在写小说。 美女说你是作家?我说我更希望做慈善家。 美女问为什么?我说小时候看见别人发表一两块豆腐块,样子好像很牛逼,现在我也能洋洋洒洒地写几十万字了,发觉像标哥那样跑到美国去洒美金,那才叫真正的牛逼。 美女发了个呵呵的头像说道,土豪,我们做朋友吧。 美女,我们做朋友吧。 就如所有“约炮”的程序一样,最终我和美女在一间咖啡厅见面了。 这是一炮空弹。一杯卡布奇诺让我知道,这个叫秀红的美女的思想没有被我统一,当时我深刻的认识到自己不是一个搞意识形态的料,更没有弄传销的潜质。 我们做了朋友,我很委婉地告诉她,我之所以会失恋,是因为上天安排了她的出现。 秀红一笑,带着一丝欲拒还迎。 那时候我正当年,一个精力旺盛功能健全的男人,身边常常出现一个美艳动人但却不是枕边人的女人,那种感觉你是很难理解有多挠心。但这种情况下却没有越雷池半步,我不知道是称自己为君子,还是骂自己无能。 直到有一天,秀红跟我说她恋爱了,我很是心酸的问是不是也是从陌陌上约过来的。 秀红莞尔一笑:你猜。 我说,我不猜,但我很伤心。 恋爱中的秀红很是甜蜜,偶尔约我出来喝杯卡布其诺,言谈之间对未来充满了憧憬。想想自己的孑然一身,我嫉妒的喊:今天你买单——。 那时候我正在构思一篇叫《茕.殇》的长篇小说,我要把和那个将我甩了的女人的故事写出来,我要把手上这条伤疤的传说传诵。 我偶尔把草稿拿给秀红看。秀红的嘴角一撇,留下两个字:意淫——。 我很是伤心,对着她吼道:你都跟别人好上了,难道就不允许我意淫一下吗。 尽管秀红有了男朋友,但我对她仍有邪念。我常常说,没见过一个山坡能养肥一头牛的——。 让我彻底死心并伤心地流落海南的,是那一次她当着我的面和她男朋友亲嘴,那咂田螺般的啧啧声,把我的魂魄一丝丝的抽空。 我流泪了,那一丝丝冰凉的痕迹,让我清醒的知道,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爱上了她。如果你还能记得小时候,当你拿着陀螺玩得正开心,突然一个大手把它抢过来,用力一扔然后狠狠地踩上一脚,再给你一记大耳光的骂道:给老子回去做作业——。大概也就是这种心情了,愤怒、无奈、和悲伤。 我对秀红说我要走了。秀红问我要到哪里去。我说要去闯海南。说这话的时候,我的腰骨挺得很直,有种山东人闯关东的豪情万丈,仿佛去了海南那里就是天堂,在那满地黄金的街道上,有着款款而来如丁香般忧郁的女子——。 在火车站那破破烂烂的站台上,秀红对我说:我们永远是好朋友,你要常给我电话——。 我从她手上接过行李,尽管我的头发很短,但我还是很帅气的甩了甩头,然后昂首挺胸的跳上了火车。 火车咣当咣当的砸痛了我的心,我爬在玻璃上,看着窗外的秀红,她的身影很单薄。 一股惆怅弥漫开去。 徐志摩说:你记得也好,最好你忘掉,这交汇时互放的光亮。我想我是孤独的,但我的前途会是美好的。挥一挥衣袖,别了,秀红——。 我在海南一个叫儋州的小地方落了脚。诗人还说:你有你的,我有我的,方向——。 我在海南一呆就是三年。在这条叫做兰洋路的乡郊公路旁,那里有一家农庄,在农庄那狭小的池塘旁边,有一棵歪脖子枣树,那枣树早已不再结果,但那浓密的树荫和粗壮的枝杆下,是我每天流连的必经之地,那树杆上,我刻满了三十个“秀红”之后,便开始回头是岸。 我说我是个贪新忘旧的人,虽然新的还没来,我想,我还必须得把旧的忘掉——。 我不再给秀红打电话,我不再关心秀红是否过得幸福。 就在我这将要得道成仙的时候,秀红却说要来看我。这就像被投了一块石头的湖面。 我翻着日历,细数着秀红将要到来的日子。三年了,其实我也很想看看秀红变成了什么样,依旧青春还是变了大婶模样。 中秋节那天早上,我到车站去接秀红,她在我脑海里的容颜仅仅停留在三年前,我挠首望着出站口,满心期待那个依然青春靓丽的身影。 虽说岁月是容颜的最大天敌,但当真看到秀红那单薄的身影时,我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,这落差也太大了。 秀红瘦了很多,人显得更单薄了,不知是否晕车的缘故,她脸上刻着无比的憔悴。 这一刻虽然在几天前就开始演练,但当她真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,我的心还是格噔的跳了一下。 我伸手去接过她手上的行李。秀红盯着我,一丝复杂的眼神迸了出来。良久,她才很勉强地笑了笑说,你长胖了。 我无言以对,相视一笑之后,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当中。 回到酒店里,秀红拿出一盒月饼说让我尝尝家乡的味道。我一把抓住她正在切月饼,那如鸡爪一般的手,问道:为什么想到来看我? 秀红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哀伤,她把手缩了回去,轻轻说道:再不来,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——。 我问为什么,她轻轻的摇了摇头。我问她男朋友为什么不陪她一起来。秀红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线,她用手点着我的额头笑骂:傻蛋——。 秀红道:能陪我去喝杯卡布其诺吗? 我拦了辆出租车,直奔上岛咖啡。秀红喝咖啡的姿势还是那么优美,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,我企图和她统一思想的样子。 秀红惊奇的问道: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喝卡布其诺了? 我端起手里的爱尔兰咖啡,啜了一口道:苦涩的味道已经过去了,我喜欢带点酒味的。 秀红拿着小杓子在不停搅拌的手停了下来,幽幽的问道:是我伤害了你吗。 我摇了摇头,问道:你男朋友他还好吗? 分开一年多了。 我吃惊的问:为什么? 因为我患了乳腺癌,他怕我连累他——。 沉默,无声的沉默。 从咖啡厅里出来,街上来来往往的那些人,脸上都带着一丝节日的喜悦,两个单薄的身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。 我一把抓住秀红的手,她甩了两下便不再挣扎。我们两个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个上午。 秀红问我这三年来都在干些什么?我说除了面壁思过就是瞎忙活。 旁晚,人们都在忙着准备过节的晚餐。我和秀红就像两个孤魂野鬼,依然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飘荡着。 我把秀红带到兰洋路的那个农庄里,我要带着她走一遍每天我都要走过的路。 我指着池塘边那棵歪脖子枣树杆上,斜斜歪歪的三十个“秀红”说:如果你愿意,我以后每天都来刻一个。 秀红蹲下来,抚摸着那斑驳的树皮,凄然的道:你真傻——。 我的手叠在她的手上,用脸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秀发。秀红转过头来,我们像咂田螺一样,啧啧地吮吸着对方的唾液。三年前别人吻着她的唇,让我伤心地远走他乡,三年后,咂田螺的人换作了我,但心依然是隐隐作痛。 我终于把秀红弄躺下来了,但是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。浑圆的月亮从窗口升了起来,人们都连忙摆起了茶具和祭品,偶尔传来一阵霹雳般的鞭炮声。 我抱着秀红躺在酒店宽大的床上,挨着她的脸,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。秀红的脸木然地指着窗外的月亮说:真有嫦娥吗? 月亮从窗口钻了进来,摇曳着一片昏黄的光茫。我拨弄着秀红的手指说:明天我们回去登记吧,我要你做我的新娘——。 没有喜悦,夜色里依然是一片沉默,那沉默有点让人胸口发闷。 秀红淡淡的说道:假若我走了,你会在每个中秋都想起我吗。 我说有我在,你不会死的。 秀红在我怀里拱动了几下,寻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。她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胸脯上,伤感的说道:摸摸它们吧,很快就要割掉了——。 三天后,秀红要走了,她死活不让我跟她回去,也不肯让我去送她。 她说,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可以了,起码我知道在我人生最后的那一段时间里,还是有人想念我的,你会记住那一个中秋之夜吗? 我点了点头。 她走后的第二天,我处理好这里的事情之后,买了回家的车票,我要回去娶她。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,却再也找不到她了。 她躲了起来。 我每天到上岛咖啡点了两杯卡布其诺,然后呆呆地看着它慢慢变凉,那奶油泡沫慢慢变成水一样,轻轻地飘浮在褐色的浓咖啡上面。 最后一次收到与秀红有关的消息,是她在陌陌上发表了一段说说:三年前他说爱我,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否依然执着,我以为,我会孤独的死去,但海南之行让我知道,还有我牵挂和牵挂我的人——,别了,傻瓜,不要再找我了,我将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————。 秀红关闭了陌陌上的定位系统,我不知她离我很远还是很近。 半年后,她的一个朋友给我送来一个精致的玉坠,一脸木然的说:她走了——。 手指感受着那玉坠的温软细滑,我又想起了那个中秋之夜,我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软滑的乳房,喃喃地在她的耳边说道:它是世界上最美的————。 是的,它是世界上最美的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