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,男性,今年二十有六了,没有什么特色,猴子脸,浓眉,脸上也没什么标致的地方,一个成龙哥般的大鼻子,镶在脸上却极不对称。人也没什么优点,自负、吝啬、无能。一世人的日子已过了三分有一了,还是光棍子一条,就是这“三座大山”压的,却没有愚公来帮一把,别人说,你本就是个“愚公”。
自负、吝啬、无能是同时在身上寄生着的,好像与生俱来,而且时时处处表现得淋漓尽致,差点儿教人拍案叫绝了。
前年认识一位异性朋友,是女的,人长得高大——十大九不输嘛,不是高头大马那种,就用婷婷玉立吧,用这个词能给自己找回一点自尊,而且较雅气一点,毕竟是读书人嘛。谈恋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,凭我一张三寸不烂之舌,我便把我的“自负”搬了出来——我没有什么不行的!她听了,以为我是一个上进心强的人精儿,对我喜欢得要死,当即对着月球发誓,非我不嫁。她还逢人就说,那人虽长得不怎么样,但你是嫁人肉吗?这世间的人儿衣冠楚楚,西装革履,装得斯斯文文,说是潇洒。潇洒是什么?就是放荡不羁,这些男人是养不得的,会偷食,你养活了他,他却拿你的积蓄去养老二。哼,自家的母猪饿得吭吭叫还有糠粜!嘿,要不得要不得。这一番直白,听来受用,让我着实骄傲了好一阵子。
但开盖的酒时间长了是会变淡的,很快我的“自负”就转化到了“吝啬”了。恋爱了一阵子,自然地不再去坐公园走河堤了,转攻大城市,开着一台中国名牌——嘉陵摩托车直上高城,像动物园里的猴子骑单车载着大象。进的是XX大总汇、XX商业城、XX大世界等等。看官,要知道这些辉煌之所哪是我这等穷酸人儿去的?里面的商品价格叫人瞪眼骇舌的呀。但是没办法,也是实在没办法,谁叫我是“强”者?!狠下心来进去了,弄得浑身不自在。那几个坐得高高的穿着超短裙的超市“女看守”把我审视得很稳,不时投来关注的目光,令我的行为检点了许多:方步、昂首、挺胸,且有意搓搓大鼻子,触动那副旧眼镜,企图引发其注意——戴眼镜的,斯文人!超市的物品确实超价,我们农村一毛钱几斤的特产蕃薯供在这里身价暴涨,成了十几元钱一包的“砍客”薯片。那些吃了随手扔的柑皮、橙皮被扫起来,加些糖精味精成了九制陈皮,八元!衣服吧,一套所谓的现代时装,才那么尺来布料,却昂贵得惊人,总是千儿八百的,且布料越是少、厚度越是小越昂贵。难怪现在流行透视装,一些破鱼网之类往身上一搭,连内衣裤衩也省了,走在街上还要昂首挺胸,胆子大得让你不敢看。我的女朋友无暇顾及那些衣尾的价目,眼睛尽往衣服上瞪,我则不时捞起那些价目来看。好不容易才相中两件“背心”和一条牛仔裤。“背心”是黑色的,是街上烂仔穿的那种——男人穿背心是衣冠不整,女人穿背心却是新潮!也罢,衬上她那雪肤也实实煞死人。偏那牛仔裤我看不顺,怎么一条崭新的裤,一只裤腿少了一大截,下边还吊着许多丝儿;另一只总算是完好的,就是上面布满了不知是蟑螂还是老鼠咬破的洞。买么?买是没有关系,三百元也是没关系的,却怎不跟老板论价?见女朋友不计较,我也忍痛了。交易了,一共四百九十八,她从我手中接过五百元钱递给老板说不用找零钱了,噢,本以为还可以买一条冰琪淋的,扔给狗吃了。算开来,一个月的工资加奖金泡汤了。但作为女朋友却标准得很,软硬说了要送我一套西装,这没问题而且好得很呀,却叫我即时挑,不又是本先生掏钱?!一套意大利西装和领带八百八十八元成交了,她不疼我的血汗钱,还说虽然寒酸了点,就勉强撑着吧,下次再买一套一千六百八十元的,一路发那才豪气呢。豪她妈妈,我还真怕血本无归哩,谁叫我的女朋友爱我爱得要命?看来真的“要命”。一年的积蓄用得差不多了,购物行动也将近尾声了吧?还不,总应该给未来的泰山公泰山婆买点什么吧,应该!买什么呢?泰山公是个官儿,就送酒吧。“茅台这些国货送的人多了。”女朋友说。那就送舶来品吧,路易十四、人头马、轩尼诗XO,一看价钱,都是千万元的货色,舌头卡在喉咙里了,用食指勾出来连忙说买。泰山婆喜金爱钻,两千元的钻项链,买!“那我呢,亲亲老公。”“下次,下次一定给你买一条两斤重的金链.”经过这次的洗劫,我是彻底破产了,相信三五年内不可能重振雄风。又想到泰山公是个官,有的是权势,赌一次吧,说不定光宗耀祖呢,终于忍气吞声,装得极为不屑。但后来穷得连买卫生纸的钱也没有了。
后来再后来,去见家长的时候,我的“无能”终于出来了。没钱买酒可以不买;没钱买金链也可以不买;水果肯定是要买的!蛇果?外国人的东西,我又不崇洋媚外,长久来学不好英语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。那就买“便果”吧,十多元钱一大袋,既经济又得体。一进门,泰山公泰山婆笑容可掬。看那公豆腐巴似的脸上露出幽幽的笑来;那婆也挪动两腿举着一堆肥肉移过来,解开我的袋子,脸色便变了猪肝,随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,硬让我裂开的嘴僵住了。跟着她又指着我破口大骂:你这个穷教书的,也想娶我的女儿!发你的春秋大梦,放你他妈的狗屁……滚,立即给我滚。我不滚。她便扬言要到厨房拿菜刀砍人。果真举来一把亮闪闪的家伙。她果真是市区小学的高级知识分子,粗俗下流的词儿变作妙句骂出来工整押韵,还会舞刀弄枪。泰山公也没什么优秀表现,豆腐巴脸变作了苦瓜脸,铁青的颜色。你这笨货,你看你这副德性,比我畜牧局下那些猪还可恶,你说上次穿来的那西装是不是借的?送我的那支XO是不是假的?怎么跟国酒不同味道?是不是灌水的?……泰山婆听了,也忙解下那条金链子来反复察辨。我茫茫然不知所措,女朋友却在沙发上摇着二郎腿,坐山观虎斗之态。见我看她,只是耸耸肩,摇摇头,一副爱莫能助之状。——“她妈的包糕子!”我自强了,冲出了门。
就这样,告吹了,接二连三都是这样。那些年青娃儿却不理解,以为我是情圣,羡慕得要死,时不时远远的指着我脊背议论:那个死光棍佬,长得头尖额窄,面似火柴盒,居然是风流界一大高手,玩女人好像穿鞋,换了一双又一双,哼,财色兼收?看什么时候来个阳萎早泄,生完梅毒又生花柳惹上爱滋。唉,谁明我内心的苦闷?——爱我的人还没有来到……上苍啊,我何时才有钱?世间何时才有真情?——这就是我。就写这些东西吗?对,就写这些,而且写完了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