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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奶离开我已经十二个年头了，每当她的生辰死忌，或者清明时节，我就会想起她的音容笑貌，每每这时，总免不了心酸落泪。奶奶个子不高，只到我的下巴，我站在她面前，可以看见她头顶的白发，脸上布满了皱纹，身子单薄，常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大襟衫。她勤劳一生，为别人想的多，为自己想的少，特别对我偏爱有加，总希望我能读好书，出人头地，但我却未能让她享受到一顿安乐茶饭，这让我倍觉愧疚。
记得奶奶去世那年，还起早摸黑的干家务。尽管父母都不同意，她还是偷着干。当时爸爸在外面工作，妈妈也一大早到地里去。常常是妈妈起床时，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餐，给妈妈凉好了一碗稀粥。妈妈每每埋怨：您这么大年纪了，就不能多睡会儿吗？奶奶却一肚子的理由：“你们年轻人整天忙的，要多睡，我们老人习惯了，睡多了腰眼疼……”说着，又到厨房舀米汤和糠皮喂鸡了，妈妈唯有直摇头。
奶奶每天起得很早，忙碌了一整天，晚上还是迟迟不肯睡。为了多挣一分钱，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她便在厨房灶边结着只可卖到两角钱一个的鱼网。她眼睛不好，稍远就模糊不清了，何况这细活儿。当时我还小，家境也不好，和奶奶挤在一块儿睡。每天夜里醒来，我总看见灶前闪烁着昏暗的煤油灯光，忽闪忽闪的，映着奶奶瘦小的身子。奶奶戴着老花眼镜，弯曲着腰，俯下头去，一眼一眼的结，不时把头凑到网上。有时不小心结错了，又要挑开重结，忙了好一阵子才结了一小截。只见她摘下老花镜，锤着腰眼颈椎喃喃自语：“老啰，老啰，不中用啰。”彼时，我便爬起床，来到奶奶身边，催奶奶睡觉。奶奶打着呵欠，微笑的摸着我的小脑袋说：“结多几截就去，结多几截就去……”却总不停手，而我却在灶边的薪草上蒙蒙胧胧睡着了。不知何时，奶奶把我抱到了床上，盖上被子，又蹑手蹑脚步走开了……
念中学时，冬天冷得很。冬日的晨练，我只穿着一双凉鞋，冻得脚又红又紫，我多么渴望有一双运动鞋。我跟妈妈说出我的想法时，她却一下子掏不出二十多块钱来，结果这个愿望只能深深地埋在我的心底。一天中午下着雨，我已经午睡，忽然同学叫醒我，说我的奶奶来了。当我奔到门口，看到奶奶正站在走廊，背上挂着一顶大竹帽，身上湿了许多处。此时她正微笑地望着我，目光是那么慈祥，那么温暖。我高兴的迎上去，用责备的口吻说：“奶奶，这么远，又下雨又寒冷，您怎么来了呢？”奶奶什么也没有说，从背后取过一只纸盒递到我的手里。我疑惑着打开，啊，这是一双运动鞋！我梦寐以求的运动鞋！我差点高呼起来，眼睛直挺挺的看着奶奶。奶奶说：“天这么冷，晨早要跑步，没有双运动鞋怎么行呢？别冻坏了脚啊。”望着奶奶那湿淋淋而单薄的身子、赤裸而沾满泥水的小脚，我的泪水涌了出来，一下子扑到奶奶的身上抽泣起来，奶奶在寒夜瑟缩结网的情景一下子呈现在我的眼前……
妈妈跟我说起奶奶时，总是叹着气。“她就是这样，总不肯歇着，老觉得多干一点不算什么，却不肯让别人干。”妈妈还说，我小时候多病痛，支气管炎折腾得我像个猴子，别人都说我养不活了。咽喉也尽是烂，斑斑驳驳，疼痛得吃不下东西。奶奶就把小米煮得稀糊糊的，拌着白糖，给我一口一口地灌下去。遇到夜里发高烧，奶奶就和妈妈抱着我赶夜到七八里外的小村子找一位大嫂看病。奶奶用破棉被把我裹得严严实实，紧紧地抱在胸前，胸口贴着我的身子。风吹灭了火把，脚步就一高一低的探着走。匆匆看完病，又要赶回生产队开工，一夜未能合眼。每当听到妈妈几次三番几次三番的说起奶奶时，我就越发感到奶奶就在我身边、在我眼前。
我家老屋隔壁是生产队时的大牛栏，分单干后，大家的牛依然拴到里面。牛栏前拉满了牛粪。奶奶用粪箕装了，倒到各人的粪堆去，那路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。农闲时，奶奶去放牛，就把栏里的牛全赶到山坡上，让它们吃得饱饱的。村子里谁家有红喜白事，奶奶不请自去，帮个彻底。村里人过意不去，逢年过节，有好东西尽往家里送，奶奶执意不收。相反，把家中母鸡下的蛋送到别家里去，送到黄大婶家去，黄大婶的丈夫在劳作中死了，又有五个子女，日子难过，奶奶让她每天煮一个蛋给小孩子吃。
的确，奶奶就是这样一个人，慈祥勤劳，为别人想的多，为自己想的少。但上天并没有做到好人长寿，在我念初二时，奶奶就因贫血和辛劳离开了我们。带着未能看到我吃上“国家粮”的遗憾离开了我们。时值清明时节，我不免又想起疼我爱我的奶奶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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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2-7-15 18:52: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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