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猫口夺魂 入夜,月正圆,院内树影绰绰。 爷爷、奶奶的棺材放在院子的中央,分别用两张长凳垫着,以防沾了地气。 棺材前的神坛有一米高,放着招魂铃、金钱剑、丹竹枝,还有一碗大米、一碗纯净水。法师身穿道袍,盲五一身便装,两人神色凝重。 法师点燃坛上的大白蜡烛,插上香,又命父亲分别在爷爷奶奶的棺材前的香炉里插上檀香。 我的堂叔牵出一只猫和一只黑狗,让它们分别伏在神坛的两侧。 那只猫浑身的毛黑油油,月光洒在上面,像照在水里,透着晶亮,它的两只眼睛闪诡秘的光茫,四只爪子锐利如钩。 黑狗趴在地上,它的额头上竖着一撮白毛。这两个家伙都是盲五叫人精心挑选的,他说今晚大榭王必定会来抢夺铜罐,但由于精元不齐全,只能附于动物身上,那只黑猫就是用来给他上身的。而黑狗则是用来降制猫的。 法师对父亲说:“准备好摩托,看到我们制服了黑猫,马上派人送到高凉岭冼太庙,将它扔进放生池内,否则谁也无法将你父母的灵魂救出来,今晚打起十二分精神,万一失败了,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死。” 我吓了一跳,浑身起满疙瘩。
夜深了,天上有风,月亮闪进了乌云之内,风将枝梢吹得呼呼作响。 盲五手拿佛珠,法师手仗金钱剑,一脸凝重,紧张地朝四下张望。黑猫打了个啊欠,伸了伸懒腰,它眼中突然精光一闪,四脚一弹,喵地一声长嘶,竟然跳上了神坛,向盲五呲着牙。 盲五和法师大吃一惊,事前竟然没有一丝征兆,它就来了,看来比预期棘手多了。 铜罐就放在神坛上。黑猫目露光,环视四周。法师大叫,不要看它的眼睛。父亲和几个堂叔早已吓成一团,身如筛糠,如果不是有护棺的任务,我想他们早就跑了。 听说过猫是最通灵的东西,常有阴魂附体,如果被怨念深重的附上了,与之对视,则可勾魂摄魄。 我一点也不害怕,而且还有一点小激动。我一直喜欢看恐怖片,常在电影院里看林正英捉鬼,没想到今天能亲眼目睹。我紧握双拳,心中暗暗为法师和盲五打气。 法师口中念念有词,金钱剑直指黑猫,猛刺过去。黑猫嗷地一声狂叫,口中竟然发出老虎的吼声。它向上一跳,腾空而起。 盲五手持佛珠,念了几句咒语,中指向着狗头一指,一道青光直射进狗头内。他中指一挥,道:“阿修罗,去斗——” 黑狗浑身的毛竖了起来,像头雄师,汪汪地叫着,直扑黑猫。 地狱神犬阿修罗?我拷。 黑猫和黑狗,互相撕咬着。虎吼狗吠,院子里飞起一片尘埃。院子边上的鸡笼里,受了惊的鸡扑赤扑赤地窜跳着。 我以为可以像电影一样,欣赏一场生死相博的法力角斗,原来就他妈的猫跟狗打架。原来绷得紧紧的神经一下子垮了。 再看盲五和法师。我操,他俩不知什么时候搬了一张长凳过来,两人坐在上面,手里拿着一支酒,跷着二郎腿,一边喝酒一边指指点点。 “你猜狗羸还是猫嬴?” “还用说,狗的体型庞大,占上风,肯定它羸。” “不一定,大榭王可是千年修行,虽然只是几缕精魂,但也不容小窥。” 法师摸出一张五十块的纸币,放在神坛上,说:“阿修罗羸。” 盲五不屑地撇了撇嘴,也掏出五十元,道:“我希望我输,否则今晚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。” 两人拿起酒瓶互相碰了一下,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口。 我一见,心中甚恼,妈的,原来是两条神棍,弄半天,搞到我们全家紧张兮兮的,就是为了骗钱。我走过去,一脚将长凳踢翻。法师和盲五翻倒在地,手中的酒全洒在了身上。他们狼狈地爬了起来,拍了拍屁股,怒骂:“你发什么神经。” 我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:“神棍,滚——” 法师和盲五对视了一眼,惊愕地说:“神棍?他居然说我们是神棍?呸。” 我哼了一声,道:“不就是猫狗打架嘛,说得跟神鬼决战似的,不是神棍是什么?” 盲五张开铁爪一般的五指,钳着我的头,拧向正在激战中猫狗,说道:“你仔细看看。” 我细一看,心中一惊,那黑猫的前腿竟然变成了两个人手,狗的四条腿像四根烧红的铁棍,透着热浪。 法师看着我被震惊的脸孔,道:“我们在想办法激怒大榭王,你捣什么乱,一边去。” 我跑到棺材前,和瑟瑟发抖的堂叔们躲在一起。
猫和狗越战越烈。黑猫的双手突然又幻化成两条白骨,尖尖的骨骼透着寒气,像耙钉一样向着黑狗钉过去。瞬间,将狗脸挠得血肉模糊。 黑狗抬起通红的狗脚,向着猫的身上烙去。滋的一声,飘起了一股焦糊的味道。 猫、狗各自退后几步,喘着粗气。法师将神坛上的两张五十元收了起来,高声道:“阿修罗羸了,还赌不赌,我赌猫会死。” 盲五道:“猫是死定的了,还怎么赌?” 那猫怒吼一声,如风一般向法师扑了过来。法师和盲五连忙祭起法器,朝猫身上打去。在半空的猫,灵活地一转身,稳稳当当地趴在了神坛之上。它的上肢又变回了猫爪,弓着身子,盯着台上的铜罐,眼中流露出恸恸的神情。 黑狗后腿一蹦,弹了起来,直扑向黑猫。黑猫向后伸出右脚,幻化成一把尖刀。黑狗无法收住身体,直愣愣扑在尖刀上。此时,我看见一缕淡淡的黑烟从黑狗身上飘起。 黑猫的爪子向下一划,整个狗肚被剖开了,肠子流了出来。黑狗呜咽几声,摔在地下,气绝身亡。 法师和盲五大惊失色,不禁向后倒退了几步。 黑猫目露凶光,步步进逼。我抱神坛上的铜罐向后退。 突然狂风大作,院子里的树梢被吹得呼呼作响。神坛上的两根蜡烛被吹灭了,盖在棺材上的白布也被吹飞了。风中传来一阵女人的哭泣声,就是我在铜罐里听到的那把声音。 黑猫的口中发出呜呜的叫声,凄厉而刺耳,仿佛来自地狱里的厉鬼。 听到这凄厉的叫声,盲五和法师大惊失色,他们看见我捧着铜罐,急忙叫道:“快,把黑狗血滴进铜罐里。” 黑猫一听,朝我跃了过来,那尖锐的利爪直扑我的面门。我惊叫一声,往后一倒。 猫爪将要抓到我有脸上,突然,一把金钱剑把它给挡住了。法师手中的剑顺势向上一削,把黑猫逼了回去。 黑猫怒视着法师。盲五也冲了过来,佛珠向上一抛,口中念念有词,暴喝一声:“开。” 佛珠啪地散了开来,一粒粒像个小灯笼,散发着黄色的光茫。盲五朝黑猫一指,斥道:“敕——” 佛珠像手摔炮,打在黑猫的身上,辟辟啪啪地炸开来。黑猫倒在地上,喵喵地叫着。 我连忙跑到死去的黑狗旁,把铜罐放在地下,提起黑狗,将流淌着的狗血滴进罐内。黑狗血滴在罐中,冒起了一缕黑烟。 风停了,女人的哭泣声也不见了。在地上打滚的黑猫怪叫一声,像被抽了筋,一动也不动,软塌塌地趴在地上。 盲五大惊,急忙喊道:“捏住猫脖子,别让大榭王的精元跑了,跑了就救不出你父母的魂魄了。” 我的父亲一听,在惊失色,连忙跑过来,死死掐住猫的脖子,像一个被砍伤了手的人,必需用绳子绑住血管,不让它流动,才能止血。 此时的猫已浑身无力,任由摆布。 法师重新神坛上的蜡烛点燃,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,嘘了一口气,道:“好险。” 我说道:“你们都没和猫交过手,险个屁。”盲五那眯成一缝的眼睛突然一睁,道:“你懂什么,没动过手才惊险,大榭王的精元不和我们交手,是因为对凡人不屑,如果他真出手,恐怕我们都不过今晚。” 我不屑地说:“早知黑狗血能搞定他,何不直接把狗杀了,倒血进罐就成了,搞那么多事干嘛。” 法师斥道:“你懂个屁啊,在平时,这铜罐就是个价值连城的古董,只有在山川龙脉蠕动,印封他们的法力出现虚弱,大榭王的神元感应到了美姬的呼唤,欲解救她才会出现这种情况,大榭王的神元不元整,需要借助其他东西才能看得见,黑猫是最能通灵的,所以我们让他上黑猫的身,而黑狗血能将空虚的法力修复,如果早把黑狗血倒进罐里,大榭王听不到美姬的哭声,如何能将他引过来?不抓住大榭的神元,怎么救你爷爷、奶奶的魂魄?” 我好奇地问道:“把大榭王的神元引来了,为什么不直接倒狗血,而请地狱之犬阿修罗来和他恶斗?” 法师哼了一声,道:“不为了逼出点东西,谁愿意冒这个险——” 盲五干咳了两声。 法师连忙打住,捂着嘴。随后,他又横了我一眼,道:“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,无益。” 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,这两家伙肯定不怀好意,我得小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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