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秋林医院 如果有茂名人跟你说,秋林风景怡人,有空带你去瞅瞅,千万不要以为他要带你去旅游,人家是在骂你神经病。因为茂名最出名的精神病医院就叫秋林医院,通常人们简称秋林。 爷爷奶奶死后,我的躯壳就一直处于痴痴呆呆的状态,每天坐在院门外的石头上,流着口水嘻嘻地笑着,但我脑子清醒得很,心里把那些拿石子扔我的小孩的母亲强暴了数百次。 我的父母整天以泪洗面。父亲后悔当天为什么不看紧我,让我跑出去,让大榭王的精元给伤了。 大家都劝他送我去秋林,看还能不能治。父母无奈,只得如此。 秋林医院的医生检查了我的身体,又给我出了一堆相当幼稚的IQ题,但我就是答不出来。医生在我的初步检测报告上写道:智商不高于四十五。 这是对我极大的侮辱,我挥舞着手,抗议他们把我当傻子。医生招来护士,让她们把我绑上。我挣扎得厉害,护士为了制服我,捉着我的双手,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。她的身体散发着如兰的幽香,软绵绵的乳房压在我身上,顿时浑身酥软,哪里还能反抗? 护士将我绑了起来,关进一个门窗都焊着不锈钢的病房。 窗外的芒果树上鸟声啾啾,我坐在床上,心中很塞。爷爷奶奶最疼我,但他们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了,每当想到这里,我心里就恨得痒痒的。法师、盲五这两个混蛋,还抢了我家价值连城的铜罐。 他们提到的胡将军宝藏是什么?线索为什么会在冼太的法器上?高凉岭上的冼太庙会有答案吗? 高凉岭冼太庙我去过很多次,只是一间小庙而已,里面会藏有宝藏?胡将军又是谁? 这些问题想到我脑子浑浑噩噩,以目前这样的状态,就算不把我关在精神病医院,也没法去查探究竟。我知道我的问题不在脑子上,而是在躯壳上。盲五这个混蛋,不知在我身上施了什么法。听说有些法术是有期限的,时间一到,就可恢复原貌,希望那混蛋不是对我下死手。 我明白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,便安安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下来。双手被绑着躺得很不舒服,我对着门口破口大骂,骂盲五,骂我的父亲,骂绑我的医生和护士。可声音从丹田升至喉咙的时候,却变了形,到了口中就成了啊啊的怪叫声。 我吓了一跳,怎么会这样?我连话也说不了吗?我尝试悠着点,平复心中的怒火。深呼吸着,心中喃喃道:这世界很美好,外面的阳光很明媚。 半晌,心情平静了下来。我用平缓的口吻说道:“盲五是个混蛋,出去我要杀了你。” 奇迹出现了,不再是啊啊的怪叫声,而是断断续续的:盲五——混蛋——出去我——要——了你。 我大喜,又再试了几次,发觉说得越慢,句子越完整。我明白了,盲五的法术控制了我的身体的部分机能,口腔震鸣的功能被削弱,无法全部处理正常语速下的音阶。 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。等盲五的法力消褪。 我不再焦燥,说话、动作都极其缓慢,认真配合护士的工作,按时吃饭、食药。她们认为我没有了危险性,便将我放了,并转移到只在走廊门口处安装了铁门的普通病房。 有几个护士很漂亮,丰乳、细腰、饱臀,甚是养眼。但她们整天和神经病打交道,脸色不好看,爱骂人。其中一个阿霞的,娇小玲珑,甚是可爱。每天趴在阳台上看她在院子走来走去,是我最爱的节目。 平时会有病人的家属来医院探病。 这天,阳光明媚,我的心情大好,看见阿霞和另一个护士站在大院里聊天,又趴在走廊上,对着她的美臀意淫。 走廊尽尖的铁门咔啦一声被打开了,一个五十出头,身穿紫色唐装的理着平头的老头走了进来。他的步伐矫健,双肩平阔,有着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。 有几个精神病人一见到他,立马围上去,呵呵地傻笑着拉扯着他的衣袖。平头老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饼干之类的零食分给他们,拿了饼干的病人欢天喜地,流着口涎用力地撕扯着包装袋,饼屑撒了一地。 老人从我旁边经过,也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饼干递给我。我瞅了他一眼,无动于衷。 老人有些讶异,问道:“你不要?”我的鼻孔缓慢地哼了一声,不睬他。我又不是真的神经病,哄小孩啊。 阿霞此时正弯腰拾东西,衣服往上扯,红色的小内裤露了出来。我呲着牙,目露淫光。 “去摸摸她,神经病又不用负责任。”忽然有人在我耳边道。我吓了一跳,转头一看,平头老头正趴在我身边。老头的脸,似笑非笑。 “嗤,神经病。”我朝他一挥手,走开。 老头突然伸出枯藤一般的爪子,捉着我的右手,向后一弯,一招大擒拿手,将我制服,握着我的手掌向内一扳。 我痛得呲着牙,丝丝地倒吸着冷气。老头的大拇指压在我的脉博上,一脸疑惑。 我呀呀地叫着,抬起脚往后踢。踢在老头的腿上,如铁桩一般。老头喝道:“想活命就别动。” 我见无济于事,知道挣扎也是徒劳,只能踮着脚尽量配合他,以期减轻痛苦。 老头给我把了半天脉,把我放了。我揉了揉疼痛的手腕,翻着白眼。 老头又一把捏着我的双颊,我无力抗拒,嘴巴嘟着O状。老头说道:“说一句话来听听。”他的语调冰冷,不容反抗。我用尽丹田之力,骂道:“操你妈。” 那三个字像驼重千斤的老马,缓缓而出。老头的脸色突变。 我一看,暗暗叫苦,不知老头又要怎样折磨我。 出乎我的意料,老头不仅没有生气,反而将我放了。我揉了揉生痛的双颊,不满地瞪着他。 老头的脸色凝重,道:“你得罪了什么人?” 我一惊,看来我有救了,遇到了高人。 我连忙跪下来磕头,哀求道:“高人——救救我。” 性命比尊严更现实。命都没的了,说什么都是假的。 老头拉着脸,一言不发。我又磕了两个更响的头,说:“我不是——神经病,我——是被人——害的。” 老头道:“我知道。”他说完掉头就向最后那间病房走去。我连忙跟了上去,问道:“你——知——道?” 老头说:“你中了一种古老的巫术,叫半心疯,能锁住人的一部分生理机能,使之看起来像弱智一样,在一千五百多年前,南方的一个俚人部落里,有巫师懂这种巫术,专门用来施在相邻部落首领的身上,然后乘机侵占他们的地盘,后来冼太带兵征讨他们,把巫师杀了,从此那巫术便失传,想不到今天又出现了,你小子走运,捡了个一千多年的漏,买六合彩也没这么幸运啊。” 我无心和老头开玩笑,听他的语气好像很严重,既然他知道半心疯,一定有解救的办法,只有他能救我了。 我哀求他救我一命。老头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,嘴角咧了咧,道:“别求我,我也不懂怎么救你。” 老头走了最后一间病房。病房内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病人,口歪鼻斜,流着口水。他看见老头走进来,呵呵地叫道:“阿爸,阿爸。” 那是他儿子? 老头不顾我如何哀求,不瞅不睬。他坐在年轻人的床前,抚着他的额,目露哀慈之色。老头问道:“吃饭了吗?” 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,歪着嘴角应道:“洗澡了,洗澡了。” 忽然,我闻到了一股恶臭。老头拉开年轻人的裤子,只见里面有一坨黄色的粪便。我皱着眉捏着鼻子。 老头面无表情,将他的裤子脱了下来。扔在床下的一个塑料盆子里,拿来纸巾,把他翻过来,小心翼翼地拭擦着他的屁股。 我留意到,年轻人看上去虽然有二十多岁了,但他的阴部并不发育,小鸡鸡还像三岁小孩的,没有阴毛。 老人熟练地为年轻人弄干净了身子,拿起床下的盆子走进厕所里。我连忙冲过去,将盆子夺了过来。我知道,该表现一下了。 老人也不客气,连谢也不谢就走了出去。 我捏着鼻子,将裤子放在水笼头下冲洗。那黄色的屎屑被冲得满地都是,我皱着眉头,踮着脚尖。冲完裤子上的屎,我又拿来洗衣粉,忍着恶心,把裤子给洗干净了。 我将裤子晾好,将盆子还给老头。老头头也不回,随手放在床下,没有半丝谢意。 老头将口袋里剩下的饼干全掏出来,放在床上。年轻人大喜,拿起撕开便咬。 咔嚓咔嚓,饼干屑落满了床上。老头习已为常,面无表情。 我问道:“你儿子——怎么会——这样?” 老头的瞳仁一缩,眼里有无限苍凉,唉了一声,道:“学道之人,命硬如铁,泄露天机太多,孤苦穷困、寡鳏孀丧是常事,不是身残就是克妻克子,那个都没有好下场。” 初中的时候,看过一本书,说法术高强的人常泄露天机,遭天谴,晚年会过得很凄惨。那些过得无比滋润的,都是神棍而已。看来这老头的确是个高人,高人行事,一般会异于常人,不能与常理待之。看来再苦苦哀求也不会打动他。 老头无视身边的我,给儿子换了一身新衣服。我的心智不受影响,从老头怜爱的眼神中,我知道了切入点在哪,知道该怎么打动老头了。 老头陪着他的白痴儿子玩了一会,便要离去。他儿子不舍,伸着手,流着口水叫:“阿爸,阿爸——” 老头戚着眉头,拂袖而去。 我算是看明白了,年轻人除了认得父亲外,什么都不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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