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殇》（连载。初稿）

壹皮

还没更新呀

曾经做过搭客佬

　１４

　　阿福快速的向着工地奔去，只见村民们排成一排拦在了挖掘机的前面，与二狗地产的人对峙着，气氛很是紧张，大有剑拔弩张之势。村长混在人群中，他的心情很复杂，事已至此，其实他也对朱副镇长和二狗地产的人产生了不满，心里蹩着一肚子气，但自己收了杨副总的钱，上了他的贼船，正是骑虎难下。他站在村民和二狗地产的人的中间，声嘶力竭的叫着：冷静，冷静，大家冷静——。

　　村长的心里也希望村民能把二狗地产的人赶走，但他见识过朱副镇长和杨副总眉目之间的微妙关系，深知二狗地产的来头不简单，他怕村民们要吃大亏。虽然他很想坐在村委会主任的位子上，但感情上他还是希望过程能够和和平平的过渡。

　　阿福赶到了，他站在村长的旁边对着村民高声喊道：冷静，大家听村长的，都不要激动——。

　　一个村民指着阿福道：我呸，你的土地都已经卖给他们了，你还来干什么——。

　　阿福道：你说什么啊，他们拿个新农保骗了我们，我也生气啊，但我们不能中了他们的计，刚才老三从镇上逃了回来，他说其他村民因为在镇政府和他们打起来，都给抓了起来，他叫我们要冷静，不要冲动，免得又给别人藉口，都给抓起来——。

　　那些情绪激动的村民吃惊的叫道：什么？都给抓了？凭什么啊，还有没有王法。

　　村长道：所以我们更加要冷静——。

　　这时候，崔队长他们带着一大队防暴警察来了，一见此情景，连忙拿起盾牌和警棍将村民围了起来。

　　气氛本来就已经很紧张的了，此时每个村民的心头更有一种大兵压境的惶恐不安。

　　村长高声朝人群外的崔队长叫道：我是村长，你们想要干什么，公安部明令禁止介入征地拆迁，你们这是什么意思？

崔队长冷哼道：我们不管征地的事，但有村民围攻政府和派出所，这是违法乱纪的行为，我们就不能不管了。

村长道：你们不是把他们抓起来了吗，还想干什么？

　　李所长冷峻的脸一沉，道：逃了几个领头的，我们要把他们捉拿归案——。

　　阿福道：那你就去捉啊，来这里干什么？

　　崔队长喝道：他们可能就混在你们当中，都跟我回去，我甄别过之后，没事的就放你们回来。

　　村民中有人高声喝道：放屁——。

　　崔队长一挥手，那些防暴警向前逼进，围着村民的圈子越来越小。

　　二狗地产的人见此情景，顿时变得嚣张起来。他们纷纷指着村民的鼻子骂了起来。村民们被气得七窍生烟，捋起衣袖就要开打。村长和阿福连忙按着他们，高声叫道：不要动手，如果动手了，我们就要吃大亏了。

　　村民们气得浑身打颤，咬着牙关强忍着心头的怒火。

　　此时，孟局长赶到了，他站在一个高高的斜坡上，紧紧的皱着眉头，远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。

　　村长和阿福紧紧地拦着激动的村民，突然，不知谁带头唱起了国歌：起来，不愿做奴隶的人们——。

　　村民们高声的跟着唱了起来：把我们的血肉，筑成我们新的长城——。

　　听着村民那激昂愤慨的歌声，孟局长一激灵，他感到心头开始沉重起来。仿佛又记起了在警校时的一次辩论大会上，对方问他，这个世界处处充满诱，作为一个警察该如何去适应这个社会。当时自己说，作为一个警察，必须有自己的良知和底线，假如这个社会变得庸俗和势利，那么我觉得一个有正义感的警察，应该是去改变这个社会而不是去适应它。当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，而自己也被这句话感动了半天。

　　孟局长低下头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，人这一生中最大的敌人不是来自于外部，而是源自于自己的内心，它就是欲望和心魔。当年那一腔激情已经在岁月中被风化掉了，而那张二十万的支票紧紧地将仅有的一点点良知捆绑了起来，罢了，罢了，这钱我不收，他们也会这样做。

　　孟局长掏出一支烟叼在了嘴里，司机小张连忙拿出打火机凑上来。

　　孟局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，眯着双眼看着远处的那一堆人群。

　　二狗地产的那些人，见村民们唱起了国歌，都不屑地哂笑：操，别说国歌，就算是国际歌也救不了你们。

　　人堆中有人捡了一块土块向村民扔了过去，砸在了一个村民的头上，泥沙把他的眼睛迷住了。那个村民恼羞成怒，他拨了拨头发上的沙粒，冲破村长和阿福的阻拦，向着扔土块的那个人就挥拳打去。

　　二狗地产的人一看，马上冲过来帮忙，顿时两帮人就混战了起来。

　　孟局长远远一看，心里暗暗骂道：妈的，果然是人民群众当中有坏人啊，总是有一些混蛋在制造事端。

　　孟局长一扔烟头，走下土坡就来到了崔队长和李所长的身边。

　　那些防暴警察见双方打了起来，开始只是拿着盾牌在阻隔、拉扯着双方。推搡中有一个村民的头被二狗地产方的人打破了，血流了下来，他顿时怒从心中起、恶向胆边生，顺手拿起一把铁揪就往对方的头上拍去，将对方打倒在地。

　　防暴警察一见，举起手上的棍子就往那个村民的头上敲下去。其他村民一见，纷纷抄起锄头、棍棒。那些防暴警察一见，便不管三七二十一，看见村民就将警棍往他们头上爆去。

　　顿时一片鬼哭狼嚎。二狗地产的人一见村民和防暴警察打了起来，心里暗笑，退了出来站在一边看起了热闹。

　　孟局长心里暗骂：这真是一帮混蛋——。

　　孟局长转头对崔队长道：适可而止就可以了，不要太过分——。

　　崔队长点头应道：是，明白了——。

　　崔队长高声叫道：以制服为主，不可伤人——。

　　但那些村民和防暴警察打得正红了眼，哪里听得了劝，棍棒锄头只管往对方的身上招呼。

　　孟局长冷冷的盯着崔队长道：出了人命，我唯你是问。说完他便向混战的双方冲去。崔队长和李所长惶恐的紧紧地跟了上去。

　　阿福婶本来正在别的地方干农活，听说阿福和其他村民在工地里和警察打了起来。连忙拖着干活用的铁锹跑了过来。

　　远远的，阿福婶看到了一个能让她浑身一颤的身影。她在公安局的门口守了十几天，只是见了几次这个身影的侧面。没想到，现在这个身影此刻却出现在眼前，他是如此的接近，如此的真实。自从在村长的手机上看到了他的照片之后，她是无数次的幻想有一天能跟他面对面的对视一次，看一看他是否自己魂绕梦牵了四十多年的儿子，尽管她多次努力，但公安局那戒备深严的门口，像一条不可俞越的鸿沟，将她阻隔在楚河汉界的另一边。

　　如今他就在眼前，福婶顾不得阿福的安危，直接向着孟局长就狂奔过去，她记得儿子的右耳后有一颗小小的黑痣，她要看看这个和阿福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，是否就是自己失散的儿子。

　　崔队长看见一个妇人拖着铁揪往这边奔来，吃了一惊，他连忙一挥手，把一个手拿盾牌的防暴警察招了过来。

崔队长指着福婶道：快，把她给我拦住——。

　　那个防暴警察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警棍拦住了福婶。福婶见警察挡着她的去路，心里一急，骂道：滚，给老娘滚开——。

　　福婶往左边一闪，那警察便往左边一拦，福婶往右边一闪，那警察便往右边一拦。福婶扔下铁揪，双手抓住盾牌，用力掀扯着，那警察被福婶扯得东歪西倒，趁着他一个不注意，伸手往他的脸上抓去，顿时他的脸上便被划出了五道鲜红的血印。

　　李所长一见，马上冲过来帮忙，他从后面一把抱着福婶。那个防暴警察心里很是恼怒，他举起警棍，狠狠的一棍就往福婶的头上敲下去。顿时鲜血从福婶的头上蜿蜒而下。

　　孟局长一见他的手下对一个妇人都下这么重的手，眉头一蹙的地着崔队长道：住手——。

　　崔队长委屈的道：局长，你没看到她那么凶悍吗，万一她冲上来伤了您，我可担当不起啊。

　　孟局长哼了一声。

　　崔队长护着孟局长道：局长，你先回去吧，万一那些刁民误伤了你就不好了，这里留给我来处理，你就放心吧。

　　孟局长又哼了一声。司机小张也过来劝道：孟局长，你在这里也没用，不如我们回车上吧，这里让崔队长收拾就成了。

　　李所长也谄媚着说：孟局，你就回车里休息一下吧——。

　　孟局长看了看远处，那些防暴警察已经完全占领了上风，很多村民已经被制服。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地钻上了车里，他靠在副驾驶座上，叹了一口气，然后闭上了眼睛。

壹皮

壹皮

无办法呀，

人工热线

官逼民反、民不得不反

家有宝贝

接下来到了福婶辨认儿子环节，我也想知道是不是她的儿子，哈

潇洒哥

绝对是她儿子

和高州B贵远有些似？？？？？？？？？？？？

高凉红

越来越精彩，哥，你不是掌握好多一手资料？

家有宝贝

来等更新了！

曾经做过搭客佬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　１５

　　福婶捂着头，鲜血从她指间淌了下来，她坐在地上，一脸悲怆的看着孟局长在别人的保护下钻进了汽车里，她努力的抬起头，看看能不能看清他的右耳后面是否有颗痣，但是很遗憾，离得太远了，一点也看不到。

　　不管有没有痣，此刻在福婶的眼里，他就是自己失散了多年的儿子。福婶痛心的抓起一把泥土，向天一扬，声嘶力竭的泣道：老天啊——。

　　此时阿福正在左躲右闪，他远远的看见福婶正血流满面地坐在地上痛哭着，他连忙冲了过去，一把抱着福婶冲着崔队长和李所长他们喊道：畜生，连个妇人也下这么重的手，你们没有娘生的吗。

　　崔队长的脸掠过了一丝不自然之色，但仅仅是一掠而过而已，很快，他恢复一脸的冷漠道：赶紧拉她回家，再闹就把你们都抓起来——。

　　阿福搀扶起福婶，道：我们走，我要去告他们——。

　　福婶一把打掉阿福的手道：我看见他了——。

　　阿福脱下上衣，捂着她头上流血的伤口，道：你看见了谁啊？看你都被打成啥样了，我们不要在这里了，回去吧——。

福婶着急地说：是他，是小崽子，我们的儿啊——。

　　福婶说完便失声痛哭起来。阿福一听，浑身一震，啜啜道：什么？你看到小崽子了？你不会认错人吧，四十多年了，你怎么能认得出来啊，我看你是眼花了吧。

　　福婶道：他跟你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，而且看见他，我的心里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，这种感觉不是外人能够体会的，我相信我的直觉不会错的。

　　阿福道：那他在哪里？让我去瞧瞧。

　　福婶指着远处的那辆警车道：就在里面，快，扶我过去，我要瞧清楚，他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崽子。

　　阿福架着福婶柱着棍子就往那警车走去。

　　崔队长在冷眼地看着这对老夫妇，他看见两人拿着一根棍子向着孟局长的座驾走过去，连忙喊道：拦着他，赶紧拦着他——。

　　两个防暴警察连忙走过来，阻挡在他们的面前。福婶嘶叫道：我要去见你们的局长，给我走开——。

　　一个防暴警察拿着盾牌死死的挡着福婶，让她无法再前进一步。福婶气急败坏的夺过阿福手上的棍子，高高的举起来喝道：你走不走？再挡着我就不客气了，老娘一把年纪就和你拼了。

　　那个防暴警察看着一脸鲜血的福婶，有些不安但又显得有点无奈。李所长叫道：就把她们带走，不能让他们去打扰孟局长——。

　　两个防暴警察趁着福婶一个不留神，就把她手上棍子夺了过来。两个盾牌叠在一起，用力的往前一推，福婶便倒在了地上。两个警察扔下盾牌，从屁股后面拿出一条绑带，捉着福婶的双手，就要把她给绑住。

　　阿福一看，着急了，用肩膀一撞，便把两个警察撞倒了在地上。

　　阿福拿起棍子，指着那两个警察的鼻子道：你们谁敢再动，别怪我不客气了。

　　警车上，孟局长闭着眼睛，他的心情起伏澎湃着。他的心里在打着架，那个警校时的自己在声色俱厉的叱道：作为一个警察，必须有良知和底线——。那二十万的支票冷冷地嗤笑着说：你知道为什么人家会叫你杂种吗，那是因为你穷，别忘了你女儿说要出国留学，你的工资承受得了吗——。

　　正当孟局长思绪万千的时候，坐在旁边的小张忽然轻轻的道：孟局长啊，你看那个老头和你长得很像啊。

孟局长嗖的睁开了眼睛，他轻轻的摇下车窗，看着不远处正和两个警察对峙的阿福，那轮廓果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。

孟局长横了小张一眼道：不要乱说话——。

　　小张吐吐舌头，轻轻的摇上了车窗。

　　阿福见两个警察不敢妄动，他一把扔掉棍子，快速向着那警车跑了过去。他一把拉着车门把手，想把车门打开，无奈车从里面反锁着。阿福拍打着车窗叫道：出来，你给我下车——。

　　崔队长一见，吃了一惊，连忙提着警棍冲上前去。对着阿福的后脑勺就是一棍。阿福惨叫一声，便倒在了地下。

车内的孟局长一见，吃了一惊，他刚想打开车门。司机小张一把拉着他道：孟局长，我们还是回去吧——。

　　小张说完不等孟局长答应，一拉手刹，发动车子便转头离去。孟局长刚想制止，但想了想，还是算了，事情搞成这样，如果村民们到上面去闹，估计得有人要出来负责任了，如果自己装作不在场，也许会对自己有利，小张这也是为自己着想。

　　福婶一见阿福被打倒在地，连忙过去抱起他。阿福双目紧闭着，已经昏死了过去。福婶泪如雨下，她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，但头发已经被鲜血沾成一绺一绺的，挂在她的脸上，样子十分凄怆，她用指甲按着阿福的人中穴，对着远去的警车吼道：杂种，他可是你亲爹啊——。

　　孟局长从汽车的后视镜里，看到警察开始像打扫战场一样，把受伤的村民绑起来，然后扔在一堆，手执盾牌把他们围了起来。

　　这次冲突，以大部分的村民被抓而告终，这就像是一场鸡蛋与石头的战争，虽然鸡蛋知道自己必死无疑，但为了那么一点尊严，宁愿用死亡来给石头的一生，留下了一大片无法洗涤的污渍。

　　警察走了，没有被抓的村民也都散了，他们本来就是一丛墙头草，既想从中得到更多的好处，又怕惹火了政府和开发商，好处没捞到，反而令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征地款变得更加稀薄，当警察的棍子打在朝夕相处的乡亲的头上的时候，激起了他们心底的那一点点热血之火。在国人的根性里，大部分都是可以共患难不可同富贵，当灾难来临了，人们会很自然的扭成一股，当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的时候，因为利益分配的不公，反目成仇似乎成了唯一的延续，深剖到底，无他，利益而已。

　　激进的村民被抓，看着他们被反绑着双手，被防暴警察推搡着跄踉地爬上了警车，那些墙头草们便迅速转了风头。

       最高兴的莫过于二狗地产的那帮人，冷手能捡个热煎饼，这是上帝恩赐的礼物，如若不懂得寸进尺，是会遭天谴的。于是他们高高兴兴地开着挖掘机挖啊挖，他们的报酬是以土方来计算的，既然没有了阻力，才不管你签没签字，赔不赔偿那是政府与二狗地产的事了。

　　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，那些还没签字的村民的银行户口里便多了一笔钱。

终于，朱副镇长的征地任务顺利的完成了。而那些被捕的村民还关在拘留所里。

　　在市里最高档的大酒店里。王二举起酒杯，向着朱副镇长、崔队长和孟局长道：感谢各位对二狗地产的鼎力支持，来，我们干了这一杯。

　　朱副镇长一仰头，杯里的酒便消失无踪了。他举着空杯子向着王二狡黠的笑道：恭喜王老板如愿已偿，抓了这帮泥腿子之后，看谁还敢说半个不字，嘿嘿，以后王老板在这地方还不是指哪征哪，给他多少他就得领多少啊。

　　王二的眉头一蹙，朱副镇长的话让他有点不快，虽然这是事实，但在孟局长面前说这样的话，那岂不是告诉他，我王二把你当枪使了？

　　王二道：朱副镇长，你喝多了。

　　朱副镇长看着王二那不悦的神色，心里一颤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，尴尬的笑了笑道：老咯，真的不胜酒力了，才喝两杯头脑就迷糊了——。

　　孟局长默默的把酒喝光，一言不发地把酒杯放在桌面上，这几天，他的眉头老是在跳动不停，他的心里有个结，自从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之后，他心里便有个希冀，希望有一天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，自从那天在冲突现场看到了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老头，心里便压了一块大石头。当那个老头一旦出现在脑海里，越想就越觉得他像自己。对于今天王二举办的庆功酒，孟局长心里是有如身坐荆棘，如果那个老头真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，那么自己干的那些破事，岂不是要遭雷劈？

　　孟局长心事重重的和王二碰了几次酒杯，他便找了个借口离去。他找了个理由把司机小张支走，自己开着车子便去了一趟拘留所。

　　在拘留所民警的陪同下，孟局长来到了关押着村民的的监房里。那些受伤的村民们，头上都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。他们一脸悲愤，大有一种风啸啸兮易水寒的感觉。在角落里，孟局长看到了那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老头，他双目茫然的盯着房顶。不知为什么，孟局长突然的感到了一阵悲怆。他对站在身边的民警道：把坐在墙角的老头带出来，我有事要问他。

民警应了一声，便拿锁匙出来开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