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三、那个送饭的女孩
有一段时间，我长期蹲守在乙烯市场门口等客，对市场外的每一个小贩都能混个脸熟。有一个在新塘仔村租房住的中年妇女，她每天都用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拉着甘蔗、香蕉、苹果等时令水果到乙烯市场门口卖。据说这个妇女的老公几年前已经去世，留下一个十多岁在读六级的儿子给她，她有一个妹妹嫁在市区里，她妹妹有一个和她儿子差不多大的女儿，在六小里读五年级。这个中年妇生活虽然过得拮据，但她对儿子的期望很高，为了让儿子能有个好的读书环境，她央求妹妹找了各种关系，交了一大笔赞助费，硬是把儿子从农村转到六小里来，她也开始在城里靠卖水果来供养儿子。每天她出门的时候，便把饭煮好放在电饭煲里保温，中午的时候，她儿子放学回家炒点简单的菜，然后再把饭菜送到乙烯市场来给她，有时候他会带来两个人的量，然后母子俩把菜和汤摆在三轮车的尾架上，围着三轮车吃起午饭来，中年妇女总把碗里的好肉都夹给儿子，儿子也很懂事，总说吃不完，然后把一些夹回到她的碗里。 有一段时候，我没看见她儿子，来给她送饭的是另一个小女孩。小女孩个子很瘦，脸色有点青白，脑后挽了个短短的马尾，她总是不怎么说话，每一次都是默默地把饭菜送到中年妇女的手上，然后坐在三轮车旁静静地看着过往的行人，偶尔有一两个开着摩托车的妇女停下来问水果怎么卖的时候，她才会走上前去替代中年妇女的位置，报价、过称然后等中年妇女算出总金额，她再收钱、找赎，这一切她都显得很自然也很安静，当买水果的妇女的摩托车后座上，坐在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孩时，我才发觉她的眼睛会随着摩托车远去的方向转移。印象中的这个小女孩有点自闭。 有一次我在这个中年妇女那里买香蕉的时候问起她：那个小女孩是你的什么人啊，怎么最近都是她来给你送饭啊。中年妇女说：她是我妹妹的女儿，暂住在我家，现在都是我儿子做好饭菜叫她送过来。我说：她小小年纪就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啊。中年妇女叹了一口气说：唉，不争气的父母真是害死自己的儿女啊，我妹妹和妹夫两个不成材的家伙，整天沉迷赌博，妹妹买六合彩妹夫赌波，欠下二十几万赌债，听说还有十万是借高利贷的，前一段时间债主天天上门逼债，还当着小孩的面打他们，你说这能不在小孩子心里留下阴影吗。我听了叹了一口气说：唉，又是赌博害人，贪字得个贫--------。中年妇女摇摇头说：对啊，赌博让多少人倾家荡产啊，我妹妹两夫妇为避债主，丢下女儿给我，就都跑到深圳打工去了，这是不等于家破人亡了么。我同情地对她说：你供儿子一个人就已经够困难的了，现在还要帮你妹妹照顾女儿真的难为你了。她说：有什么办法啊，难道忍心撒手不管吗，不过他们也每个月寄五百元伙食费回来，只是我这个可怜的外甥女，从以前天真活泼的变成现在沉默寡言了。 当小女孩再来送饭的时候，我看她的眼神里就多了一点怜悯。 大约又过三个月左右，一天中午我搭了一个客到火车站，再次回到乙烯市场门口的时候，我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，开着一台红色的女装摩托车来到中年妇女的水果档前，他不像是买东西的样子，他就坐在座位上，双脚撑在地下，从口袋里拿出几百元递给了中年妇女。这时我已经驶近了他们，我看见中年妇把钱收好，然后对那个男子说：这个时候她应该会送饭出来了，你看看她再走吧。男子犹豫了一下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。 这时新塘仔村的路口上，出现了小女孩那个单薄的身影。她在过马路的时候，看见了三轮车前的男子，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，奔跑着走过来。吱--------，刺耳的轮胎与地面磨擦的声音响起，一辆男装摩托车带着一段长长的急刹痕迹，停在了小女孩的面前，小女孩吓了一跳，跌坐在地上，饭菜洒了一地。摩托车上男子惊魂未定地骂道：妈的，走那么快，要赶去投胎吗，想死走远一点。 坐在中年妇女水果摊前的男子大吃一惊，连忙走过去拉起小女孩，小女孩抱着男子说：爸爸，你什么时候回来了。男子捡起地上的饭篮，抱着小女孩回到中年妇女的水果摊前坐下。小女孩紧紧地抱着男子的脖子，流下了两行泪水，男子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，轻轻地说：傻囡，哭什么，都读五年级了还哭鼻子啊。小女孩吸了吸鼻子，把将要流下来的鼻涕吸了回去，她问道：妈妈呢，她回来吗。中年妇女说：你妈妈没有回来，你爸爸看看你就走，等一下他还要回深圳。女孩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失望，她对中年妇女说：姨妈，对不起，我倒洒了你的饭菜。中年妇女说：没关事，我等一下回去再做，你和你爸爸聊一会吧，你们都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。 男子把小女孩抱上摩托车上坐着。他说：你轻了很多，是不是很想爸爸啊。小女孩红着眼睛点了点头。男子的眼眶有点湿润了，他把女孩的头靠在他的胸前，抚摸着她的头发，语调里带着哽咽说：是爸爸对不起你，再在姨妈这里住一段时间，迟一点我和妈妈接你去深圳，你要听姨妈的话，不要淘气。小女孩点了点头。 中年妇女递了个苹果给小女孩，小女孩把它放在男子的手中说：爸爸你吃吧。男子疼爱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：你吃吧，爸爸不吃。于是小女孩躺在男子怀里，开心地咬着苹果。男子问小女孩的功课怎样了，有没有退步。小女孩问男子在深圳干什么，妈妈怎样了。两父女聊得很投机，偶尔爆发着一两声开心的笑声。 过了好一会儿，中年妇女对男子说：好了，不要再说了，你也要去坐车了，不要在这里呆太久，万一被你的债主看见就麻烦了。女孩一听，依依不舍地望着男子说：爸爸你要走了么。男子把手伸进小女孩的衣兜里，抱着她在她的头上亲了一口说：爸爸要去深圳了，下次再回来看你好吗。小女孩紧紧地抱着他的腰，把头伏在他的肚子上，一句话也不说。男子的眼里露出了无限伤感。中年妇女对男子说：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------。 男子把小女孩抱下摩托车，不舍地说：爸爸真的要走了，我要开车还回给别人了，下你再和妈妈一起回来看你好不好？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。 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，小女孩眼睛又迷糊了起来，那一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着转，她那小脸上先是流露出一种伤感的表情，然后再随着男子身影渐渐的消失，慢慢地变得毫无表情。中年妇女拍了拍的的肩膀说：别看了，我们回去吧，你吃过饭了吗，我回去再做给你吃------------。 望着这一老一少的背影和那破旧的三轮车，我忽然觉得心里很压抑---------------。 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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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达卡
发表于 2013-6-27 23:15:29
显身卡
楼主
发表于 2013-7-1 22:08:34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