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六十六) 此时车上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,一个中年妇女说:对,有古怪,这帮人贩子最可恨了,我们寨子里有个姑娘就给他们拐到广西去,卖给了一个老头当老婆,上个月才逃回来。 车上顿时群情愤慨起来,有人喊道:抓住他,把他送派出所里。 对,对,送派出所里。大家喊了起来。 我大惊,奶奶的,我竟然成了人贩子。我承认,我曾有过欺骗无知少女的心,但天地良心,但我从没有过贩卖人口的念头。 那个司机不知是否也食错了药,他竟然把车直接开进了纽祜乡派出所。派出所里的人见有中巴冲了进来,都跑出来围着它。那一个穿警服的胖警察,用当地方言问发生什么事。那些村民便七嘴八舌地叽叽喳喳起来。从他们激愤的脸上,我看到了我的麻烦还不小。 胖警察走上中巴,一把将我拽进了挂着讯问室牌子的小屋里。 另外的警察好言地劝慰着那些神情激昂的村民。村民们见我已落入了“法网”,便重新跳上中巴车。 中巴司机方向盘一转,便又向着勐海城出发了。 讯问室内,肥警察声色俱厉地拍着桌子叫我老实交待。我一脸无辜地向他解释。肥警察对我的不合作很是恼火,他一把将我掀翻在地上,动手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了过去。 他奶奶的,听说过云南的城管是全国最牛的,没想到警察也这么屌。 那警察拿着我身上搜出来的那块铁玉,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。我心中暗暗叫苦,受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捞出的宝贝难道就这样没了? 肥警察拿着我身上搜下来的东西走了出去。我一看急了,连忙站起来,叫道:那是我的东西——。 肥警察喝道:蹲下,不许动。 我悻悻地蹲了下来,伸着脖子望着那肥警察的身影走进了另一个小房间里。 我焦燥不安地在讯问室里走来走去,那个小小的门口将里外隔成了两个世界。 半晌,肥警察回来了。我连忙说:警官,你们要查清楚,我真的不是人贩子啊 肥警察不耐烦地说:我们会查清楚的,说,你为什么会穿着哈尼服饰。 我的左眼跳了一下,这是一个让人不安的信息。我嚅嚅地说:我欢喜少数民族的服饰——。 肥警察不待我说完,一拍桌子,砰的一声巨响,桌面上的文件夹跳了起来。我吓了一大跳。为什么审讯的时候,每个人模狗样的家伙都喜欢拍桌子,难道是在宣示他是强势的一方? 肥警察喝道:像你这样的老油条,我见多了,给我老实点,你来云南干什么的。 我一脸无奈,眼神尽量变得可怜点,让肥警察的优越感更强烈一些。忘记了谁说过一句放之世界皆准的金句:做孙子有时候是智慧的表现。虽然我不怕他,甚至可以牛一点,把这个糊涂虫痛骂一顿,但必招至不必要的麻烦。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软下来,让肥警察顺着他的方向撸去。 果然,肥警察见这一记重掌起到了效果,声音也降低了几个分贝,他埋下头,拿着笔在纸上比划着说:说吧,你从哪里来,都干了些什么。 我一脸无辜地说:警官,我真的不是人贩子,我是到邦嘎峰上探险的游客,在山上迷了路,后来遇到一个采药的老乡,他救了我,这身衣服就是他送给我的。 肥警官抬起头,疑惑地看着我,似是自言自语地说:最近怎么有那么多人上邦嘎峰啊。 他把手中的笔在桌面上敲了敲,问道:那个老乡叫什么名字,哪个寨的。 我把山鬼伯的寨子和名字报了出来。肥警察在纸上记录了下来,然后说:我们会调查清楚的,没有查清楚之前,你还不能离开。 肥警察把我带到后院的一间房子门前。那房子有一扇像栅栏一样的铁门,看来是临时置留间了。透过铁门,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张桌子,桌子上睡了一个人,他蜷曲着双腿,像一个煮熟了的大虾,一动也不动地躺在桌子上,看不清他的模样。 肥警察把铁门打开,将我推了进去,说道:你就在这里呆着吧,查清楚没问题就放你走。 肥警察咔嚓的一声,重重地把铁门关上了。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,常听说牢房和部队一样,后来的会给先来的收拾一番。虽然这只是一个置留间,但在我心目中,它与牢笼无异。 房间里除了那张桌子之外,没有什么可以坐的。房间里有一扇窗子,但没有窗门。风从窗子里吹进来,我打了一个冷颤,靠着窗边,倚在墙上看着桌上躺着的那个人。 那是一个大约六十多岁左右的老头,老头的脸上一片苍白,双眼下陷,像病了一样。正当我在打量着他的时候,老头突然睁开了双眼,双目炯炯有神。四眼对视,我竟然觉得心里一寒。这眼神太凌厉了,完全和他的外表不一样。 老头从桌子上坐了起来,他盯着我,眼神中带着刀一样的光茫,看来此人并非善类。我不想惹麻烦,装着没看见,双眼望着窗外。窗外的电线上站着两个麻雀,其中一个正张着翅膀保持着平衡,伸着头用嘴喙为另一个梳理着羽毛,样子甚是亲热。此刻,悲从中来,大化妹、小燕、小双、和静,那个才是我的喙羽之侣,都像,但又都不是。 窗户上的铁杆,让我感觉到自由是那么可贵。 羡慕那对鸟儿吗。一把苍老的如太虚之音,从背后向我的耳膜撞击过来。 我回过头来,只见那老头坐在桌子上,双脚垂直地挂在边上悠晃着。一只脚长一只脚短,竟然是个跛子。 我愕然地望着这个跛老头。老头的脸上毫无表情,但我却从他眼神里读到了一丝苍凉的感觉。 老头问道;年轻人,你为什么进来? 我摇了摇头,倒霉呗,睡过棺材,被活埋过,还钻进了古墓,一身的晦气,没在中巴上被那些该死的蠢猪打死就不错了。 我看你印堂发黑。老头皱了皱眉头,继续说: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晦气的东西。 我一愣,问道:你是怎么知道的。 跛老头凌厉的目光,似是把我的心看穿:你相信幂幂之间,有很多东西是注定的吗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