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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红看着他那如丧考妣的样子,心里一暧。叹了一口气,道:死鬼昨天就走了—— 苏主任微微颌首道:人死不能复生,节哀吧——,追悼会什么时候开? 下个星期一,阿红道。 苏主任红着眼,嗯了一下,说:到时候我会送个花圈去,董事长对我们镇的贡献太大了,我去跟镇长谈谈,以镇上的名义给他搞个追思会。 阿红道:我找你不是要这个。 苏主任猜到了她要说什么,他的手指弹了弹,装作疑惑的问:那你们想要什么? 阿红道:陈世美他爹说想要将他土葬,叫我来跟你们请示,他生前对镇上贡献不少,你也是他的老朋友了,还望高抬贵手啊。 苏主任一脸难色,他站起来,背着手围着桌子踱了两圈,一脸歉意地说:大嫂,这事嘛——,真是愁死我了,我跟董事长是多年的好朋友,按理说我也应该两肋插刀,可偏偏这事上头盯得紧,想帮也帮不了啊。 阿红的脸一沉,暴露了她的愚蠢:苏主任,你可别跟我打官腔啊,你是主任,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,哼,你们可没少得他的好处啊,不是这点小事也不帮忙吧。 苏主任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,委屈的道:大嫂你错怪我了,不是我不想帮忙,实在是帮不上啊,我市的殡葬改革在省里一直排名靠后,被挂了两年黄牌,虽然我是主任,但作不了主,很多人盯着呢,隔离镇陈家庄的陈三炮上个月去世了,偷偷的土葬,结果还不是被县里勒令挖出来火化了,你也不想董事长无法安息,埋了还被挖出来吧。 阿红胖胖的脸露出了一丝惶恐,说:真的没办法么,帮帮忙啊—— 苏主任咬了咬右手食指的指甲,就像刚扣过蜂蜜一样,还啜了一口,说道:你容我想想—— 阿红的脸像刚洗过的尿布,涎着愚蠢的期待。 苏主任沉吟了半晌,忽然道:有了——,有个办法可以行得通,不过—— 阿红连忙问:不过什么?快说—— 苏主任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,做了个数钱的动作道:不过要花很多钱—— 阿红的眼珠像鱼眼,凸了起来,接着眉头一皱,瞳孔快速地收缩着,试探着问道:要多少? 十二万吧,苏主任说。 阿红的屁股仿佛被铁板烫了一下,跳了起来:打劫啊—— 苏主任将食指竖在唇边,示意她小声点。阿红悻悻的跌回那厚实的木板上,不满的道:我们也算是熟人了,可不要宰这么伤啊。 无辜的表情又再浮上苏主任的脸庞:大嫂,你可冤枉我了,要想土葬,必须要买一条尸体顶替董事长进炉,现在风声紧,这事难办,目前尸体的报价是十万一具啊,这些都是给尸贩子的,我一分不得,董事长是知名企业家,很多人都盯着他,目标大啊,这上上下下都得打点一番,二万块真的不多,换了别人我还不想冒这个险呢。 阿红面露难色,咬了咬下唇,双手轻轻的绞着衣角,说:这么多钱啊?我得回去跟老头子商量一下。 苏主任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,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跃出水面的鱼,一眨眼就不见了。他低声的道:好吧,你回去跟老爷子商量一下,不过要快啊,现在有钱也难买“咸鱼”。 望着阿红那心事重重的背影从镇政府的大门外消失。苏主任甩了一个响指,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软中华,手指在烟盒的底部弹了一下,过滤嘴便像标枪一样跳了出来。他如觅食的鸟儿,低头就叼了一根,拿起桌面上打火机,咔嚓一声,像被关了很久的西班牙公牛,火苗一窜老高。 苏主任一屁股跌在皮椅上,身体向后一仰,双脚一抬,搁在桌面上,他得意地晃着双腿,嘴一嘟,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。 今天真是喜从天降,他知道李老头很迷信,十二万对他们来说,只是九牛一毛,这是双手捏田螺,十拿九稳的事,有了这十二万,今年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。 苏主任卸下了千斤重担,他感到无比舒畅。完成了任务,年底有三万块奖金,加上李家买尸剩余的两万,五万块就袋袋平安了,这日子过得真是滋润啊。他将还剩很长的烟屁股一弹,那烟头朝墙上凶狠的扑了过去,火星四溅,在墙上留了个黑点,然后安静的躺在墙角上。 以往苏主任是恨不得连过滤嘴海棉也吸完的,今天心情好,也奢侈一回。 他将脚从桌上拿下来,扯过一旁的电话,拨了一个号码,意气风发的叫道:阿三啊,大生意来了,两条咸鱼,星期一前见货,什么——,不好办?我不管,就算你到太平间去偷也要给我偷来,否则以后不要在我地头上混了,阿——三——,不要苦脸,你想想,十万啊,一叠一叠的钞票你不动心?好了,就这样定,记住,星期一前见货啊—— 像五毛钱往柜台一拍,老板,来两根辣条,苏主任的口气很大,土豪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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