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片的量还是蛮多的,只是我工作效率也只能定格在两天一幅的基础上。这时,我想出了一条妙计,为什么我不叫别人帮忙,我从中赚点回扣呢。这样一来可以完成更多的任务,二来还可以赚点介绍劳务费,这才是明智之举嘛。不可以的,我记得老板交代过,相片是不可以让别人看的。哧,管他呢,反正我给别人画,他也不知道,而且那个师弟郑希年是和我同出师门的,画风大同小异。于是,我联系了郑希年,我给80元一幅做酬劳,他很爽快的答应了,而且还请我吃了一顿将近两百来块的大餐,真傻帽一个,不过够豪爽!郑希年的进度和我最初接手的进度有得一拼,一天一幅,经我过目后,叫他稍作修改,也能按三天两幅这样的进度进行。
交货时,老板看到我进度不止快一倍,有点吃惊,当然,更多的是怀疑。不过这个我早有预谋,编了个谎话,说自己最近快放寒假了,学生在忙着考试复习,我能腾出的空闲时间也多,所以产量自然也高啦。阿弥陀佛,出家人不应该说粗口,更不应该说谎话,靠,我又不是出家人。老板半信半疑的说:“是真的这样才好哦,你别自作聪明的叫别人代劳啊,不然这幅画的主人会不高兴的!”我拍着胸膛说:“保证不会的!”但说归说,心里还是挺虚的,郑希年这小子,我怀疑在画室的时候他偷学了我的真传,居然画的风格和我一模一样的,连我自己也难辨真假,别说老板,更别说画中的主人啦,总之一句,就是连鬼都难辨真假!
不过说来真有点害怕的,每次我作画的时候,总会感觉到后面仿佛有一群人在围观,那种感觉,让我纠结。想多了,可能自己急于进入示范教学,想象自己后面有群学生在观看罢了,这样作起画来才不至于太寂寞,才有fell,对,就保持这样的感觉才行。
这天,我一个人在住所里作画,这是一幅老婆婆的照片,我一端量照片,咦,这老人怎么那么面善的,好像在哪见过,但又不记得了……我正努力地想着,对!可以肯定,因为老人右额上有一颗明显的肉痣,她就是晓燕的奶奶!
晓燕是我学画画时候的学友,地道的广州人,家住金贵村,虽然人长得不咋地,但心地非常善良。后来,我考上了大学,她因水平有限,却无缘踏青,复读一年后,还是名落孙山,于是开始了打工的生涯。我大学的时候,她在沙河一家服装批发公司里面做文职,因为离我学校比较近,所以我有时候也会过去那边玩。有一次逢上冬至,学校放假半天,舍友回家的回家,没回家的都出去开房过冬了。而我,百无聊赖的在宿舍里打CS,拿着一把重型机关枪,开着电脑,添加了十几个手抓刀子的机器人虐杀,正杀得眼红时,突然接到晓燕的来电,说她家电脑坏了,叫我过去看看,因为我这方面的技术还不错。反正我一个人闲着没事干,就答应了。我记得当时是去犀牛路口坐285路公交到金贵村的,然后她出门接我了。第一次到她家里,帮她重装了系统,电脑正常了,她老爸看了非常激动,等我刚把驱动装好,他爸就迫不及待的抢过去看股票行情了。我刚想道别,但晓燕无论如何也不让我走,说非要留在她家吃饭再走,我盛情难却,恭敬不如从命,就留了下来。这时,才看见一个老人慢悠悠的从房间里走出来,晓燕迎上去,说:“奶奶,你不舒服就别起来嘛。”她奶奶用沙哑的声音说:“是不是来客人啦,你叫他坐啊……”接着,她缓慢的移动身躯给我搬凳子,我一见,急忙过去搀扶着老人颤抖的手,说:“婆婆,我自己来就行啦。”我这才看清楚老人的脸,估算老人年已八旬,额头上了布满了皱纹外,还有一颗格外显眼的肉痣,就是这颗肉痣,才让我印象如此深刻。她用对焦模糊的目光望着我,好像要对我说点什么,却欲言又止。我和婆婆对视了一下,说了一些通俗的客套话,就开始用餐了,酒足饭饱后,我就回学校了……
这时的记忆似乎被眼前的这位老人牵引着,不知道晓燕现在过得怎样,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我们彼此间渐渐失去了联系,只是在QQ上,偶尔看到她上线,头像也变成了一个小孩的脸,我想她现在应该是嫁人生孩子了吧。时间是个中性的药品,有人说,它可以治疗你内心深处的痛楚,但殊不知,它同样也会让你把快乐时光慢慢遗忘。当年再好的老朋友,因为久了不见面,关系也会随着时间的冲洗而变得陈旧和生疏的。
唉,干脆不去想这些了,继续挥动手中的画笔,画笔在纸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,显得空气更加死寂,画还没完成,觉得有点困,就把画板放在一边,爬在床上睡着了。
第二天,这天好像是星期二,下完课后,我从天河客运站坐车去广园约见一个朋友,上了257公交,见到车上人很多,我上车后走到了后门靠门口的垃圾桶位置,握着扶杆站着。经过银河园时,发现很多人挤公交,有点拿着元宝蜡烛和香钱挂纸,有的拿着祭品和酒壶。奇怪了,今天是怎么啦,银河园平时是极少人上下车的,因为在广州稍微混上道的人都了解银河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,这里是广州的殡葬服务中心,平日总是觉得这里亡灵四伏,氤氲弥漫的,尤其是晚上,这里更是无人上下车。噢,这时我才记起今天原来是农历十月初一,说起这个日子,可能很多人都不了解,且听我略说一二吧。
十月初一,又谓之“十月朝”,又称“祭祖节”或“寒衣节”。我国自古以来就有祭祀祖宗的习俗,以示孝敬、不忘本。十月初一祭祀祖先,除了家祭外,还有墓祭,南北方都是如此。今天江南和岭南的许多地区,还有十月初一祭新坟的习俗。十月初一是进入冬天的第一天,接下来的气候会慢慢变寒。人们怕在冥间的祖先灵魂缺衣少鞋,因此,祭祀时除了供奉食物、香烛、纸钱等一般供物外,还有一种不可缺少的供物--冥衣。在祭祀时,人们会把冥衣焚化给祖先,叫做"送寒衣"。因此,十月初一,又称为"烧衣节"。后来,有的地方,"烧寒衣"的习俗,就有了一些变迁,不再烧寒衣,而是“烧包袱”人们把许多冥纸封在一个纸袋之中,写上收者和送者的名字以及相应称呼,这就叫“包袱”。有寒衣之名,而无寒衣之实。人们认为冥间和阳间一样,有钱就可以买到许多东西。
司机正在关门的时候,突然从后门上来一位老人,眼看就被车门夹到了,我嗓子提到了喉咙,直想叫喊,但这位老婆婆身手还算灵活,一下就闪过了。司机好像没看见一样,也没有停止门的动作,继续关门,老人就站着,司机也没有喝她过去投币,大约是因为觉得这老人一定用的是免费卡,打不打都一样而已,而且人家一个这样的老人,在颠簸不息,被惯性占据了上风的公车上,万一老婆婆走过去打卡的途中摔倒了,那很有可能是一条人命,于是就懒得叫了。奇怪,老人上来,大家好像无动于衷,当老人透明似的,也不让座。唉,这社会应该是累坏了大家,不光是老婆婆,甚至乎每个人都需要憩息。
我粗略地打量了一番这位老人,只见老人手中提着一个镶着纸皮金边的黑纸包,这大约就是那些所谓的包袱吧,应该是老人买回去烧给泉下的老伴的呢,因为银河园这一带都是销售死人的东西的,包括灵牌都有个专卖店。老人就这样在我身旁站着,低头不作声,应该是缅怀老伴的心情尚未平息的缘故吧。
一路上,我和公车上大多数人一样,一直在玩弄着手机,这沉默的屏奴时代,可怕的手机占据了我们大部分的生活,不知不觉中,我们失去了现实中和人面对面交往的真诚,我们无暇体验生活,对社会的态度也变得漠不关心。
“金贵村站到了,请乘客们从后门下车……”车上报站广播响起的时候,老人突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,我隐约中觉得非常面善,额上的肉痣,噢,对了!是晓燕她奶奶!金贵村……,晓燕她家就在金贵村,一定没错!我突然想起那幅画,想问问看是不是他本人,为什么要给别人素描之类的问题。还没等到我开声,老人突然间转过身下车,头也不回的走了。